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争住持判 南宋 · 吴势卿
出处:全宋文卷八○六一、《名公书判清明集》卷一一
僧家以无争为三昧,以知事而越经本司,诉住持僧,此自不当与之施行,又何必押下县,禁狱追对。牒南康军径自区处,申。但州郡差住持,若或出于私,则人必不服,此是根源。知郡贤明,所差必公,当无此虑。
古杉诗 清 · 甘汝来
押词韵第三部
南昌古豫章,以树名郡治。
梓生松阳门,荣悴关隆替。
南康吾支郡,巘山在其地。
上有陈蕃墓,两杉入云际。
谁其十年树,乔木匪偶寄。
下钟地之灵,上秉天之气。
象山我家茔,马鬣封先世。
土角流金星,形家兹可志。
婆娑一古杉,孤干亭亭植。
春夏敷荣华,秋冬弥苍翠。
太传坟前杉,上下论年岁。
吁嗟此古木,且似植其类。
惟我大父母,矫矫同风味。
盘错系纲常,磨砻成节义。
会合待千年,造物有深意。
雨露日滋荣,永言受荫庇。
方南康席上观赣妓秀英作墨梅竹 南宋 · 曹彦约
南州佳人号秀英,窃弄毛颖亲儒生。
解衣傍若无我辈,疏梅矮竹真天成。
公主朝妆弄眉墨,误作铅华污宫额。
此君剑器藏锋铓,张颠幻出公孙娘。
我来忽见惊心目,张八何生魏何熟。
酒酣耳热且勿喧,为我慇勤写双幅。
应诏荐季衍等状 南宋 · 曹彦约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五二、《昌谷集》卷八
臣伏睹正月八日诏书,内而侍从两省台谏暨卿监郎曹,外而前执政侍从之旧暨监司郡守,各举贤能才识之士或五六人,或二三人,居官家食,一无所间,疏其事实,亟以上闻,须至开具奏闻者。
一员:朝散大夫、主管官告院季衍,奋自儒科,博通政术。连任淮东边面差遣,通晓军民利害,上官贤重之。昨差知南康军,虽未到任,而士民踊跃,皆望其来,仁声善政固足以厌服百姓。今朝廷已知,其擢之表著,考其素履,可当事任。
一员:朝奉郎、新签书平江军节度判官公事陈舜臣,性禀温良,中有持守。昨任湖南转运司主管帐司,当峒寇窃发之后,诸司分遣属官,经理诸县,并谋合智,早已有定说。其后漕臣改移,外间便有观望,欲将已成规模别议更革,而舜臣独守前议,不肯附和。在众人中最为有守,立志坚决,可以倚仗。
一员:承议郎、提领安边所主管文字赵必愿,出自相门,能传家学,既举进士,又更宰邑。绵历如此,淡然无荣进意。两任在京幕属,谨守法度,廉以持己,详以涖政。考其素履,不翅寒素。使之中外擢用,必有可观。
一员:奉议郎、知江州湖口县李复,平正之学,固有源流;慈祥之政,出于资禀。在湖口二年,一意惠养,常赋之外,无一毫扰及百姓。若上司遇有追逮,亦必委曲庇护,身受督责。偶遭旱岁,亲历村疃,检放得实,不经吏手。民感其化,如敬父母。今世字民之官,少有其比。
一员:从政郎刘宰,学问文采,本自过人,廉于进取,尤不可及。闻其人尝为县令,又为幕属,可以易谋寸进。而宣力之外,不求闻知,久不到选。乡人化其实德,有曲直往往取證。吉凶会聚与夫灾伤赈恤,亦肯身任劳苦,悉能办集。使之任事,必不碌碌。
一员:从政郎、四川制置司准备差遣李荣仲,生长关外,谙习边事。既取儒科,极知民瘼。为洋州兴道县令,诸司皆争荐之。举主五员既已及格,得吏部告示,偶为贼火焚毁其制。后宣制两司,皆知其贤,制帅崔与之又辟入幕。适以举主未易全办,其人又更恬退,不复经意,至今滞于选调,无改秩之望。使之任关外差遣,最为相称。
右臣所举六人,内季衍、刘宰皆不识其面。季衍因新知南康军,仅一次通问。刘宰则声迹不相闻,访之吏部,始识其爵里。赵必愿、李复皆今年初识其面,惟陈舜臣、李荣仲旧接官联,亦平日未尝通书,皆是臣所欲荐,仰副明诏举贤之意。后不如所举及犯入己赃,臣甘同罪。谨录奏闻,伏候敕旨。
游庐山杂诗 其一 入山诗 清末至民国 · 杨圻
五言绝句 押先韵 出处:江山万里楼诗钞卷九
辛酉二月四日,余自南昌告归,至浔阳遂游匡庐。初五入山,江岸暖甚,岭上则积雪皑皑。日暮至牯牛岭,宿胡氏家,真面目在星子、南康两县,此为庐山之背。游凡二日,所至处各纪以诗。初八侵晓出山,大雪,光景奇胜,比至半岭,则桃李满谷,细雨而已。最高处距地四千六百尺,故气候顿异如此,惜山寒衣薄,未能遍历诸峰。山中幽筑,多贵人别业,十室九空,盖犹未能忘情天下耳。余买山无赀,不如归去,所得者锦囊盛满,亦足自豪。窃比摩诘诗中有画,归遗细君,作卧游之偕隐焉。
近山行更远,积雪堆青天。
不到山深处,谁知万顷田(自浔阳望匡庐,似甚近,乃至莲花洞,二十五里,再至牯牛岭,直上十八里。舆夫健腰脚,登涉岭谷如平地。)。
应诏举廉状 南宋 · 曹彦约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五二、《昌谷集》卷八
臣仰惟皇帝陛下飞龙之初,一意民瘼。愤贪吏之席卷,念廉吏之陆沉,旌别廉吏,以表劝贪吏,固已见于施行矣。而疏名闻奏,以称圣意,犹未能有相继进者,臣等之罪也。臣窃谓贪吏之席卷者易见,廉吏之陆沉者难知。彼特非真廉耳,果若真廉,则必隐于心者无愧,见于外者无迹,不至高自眩鬻,求有闻于人而已耳。今将考其心术,审其践履,亦不过居视其所亲,富视其所与,达视其所举,穷视其所不为,贫视其所不取。心诚求之,虽不中,不远矣。然而识虑有限,闻见不广,犹未能尽得天下之士,敢诵所知,以塞明诏。臣窃见朝散大夫、主管绍兴府千秋鸿禧观龚维蕃,学术平正,世味淡薄。绵历州县,所至可纪。持论耿介,不随俗好。今奉祠乡井,泰然无苟进之意。求之行辈,少有其比。朝奉郎、特差充淮西总领所分司池州干办公事彭方,讲学源流,持身端悫,静退之风,尤不可及。州县三十馀年,不知其为省试前列。作县书满,无非慈祥之政,深山穷谷,人无间言,诸儒皆称之。已蒙朝廷选用,俾入总饷外幕。文林郎、南康军录事参军段从龙,临事以敏,处己以廉。初到南康,值守臣阙员,既而签判物故,次当摄事,从龙推避再三,不肯受印。既辞不获,不复以权军事自处,惟以守军印书衔,亟申上司,求差官以当其选。是三人者,察其素行,筹其已试,使之临政,必不至掊克以害民,贪墨以丰己。可以为表劝,可以备选擢。臣今保举,皆堪廉吏之选。后不如所举,臣甘坐其罚。谨录奏闻,伏候敕旨。
湖庄创立本末与后溪刘左史书 南宋 · 曹彦约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六二、《昌谷集》卷七
某江左晚进,世为南康外邑都昌县村落人。丁巳,待班乡井,始盖数椽于城下昌谷巷。壬戌,待次江西机幕,得数十亩茅茨地于东门之外神林浦之东,宫亭庙之北,去城才三里,声音相闻。特以其隔浦即神林浦,一度夏秋间,须挐舟乃至。惟春冬之交,其浅可揭。居城者不以为便,人皆弃之。取人之所弃,因欲有所种艺。奔走八年,适未暇及。逮己巳,居湖北庾台,已经历汉阳守边拒敌之艰,谋归本心于此发见,托族人之解事者多植桃李松竹,即上乞閒之章。不特不如所欲,当湖南弄锄梃时,除漕易帅,迫以庚牌之命,义不敢避。居二年,农亩安业,蒙恩以吏部郎召。觉不便于野性,因以过家上冢,请得给假两月,亟命工创堂三间,以「所性」名之。又建小阁于其上,以便暴书与药。会得罪时论,与「所性」之名吻合,养疴其间,稍稍增葺。圊浴既全,甘处如荠。间一年,祠命自天而下,以「冲佑」名其阁。阁前更作月台,土木未讫,忽有剑外予节之命。感朝廷记忆,黾勉强出,然丘壑膏肓,时往来于前也。冲佑阁在所性堂之上,向背一律,前对高坡,有松数万,其高才六七尺。松间有台基,尽见庐阜,而玉京最近,名曰玉京台。半坡微南有基三间,许作真面目堂,方鸠工未就。旁有梅桃李数百本,名曰东蹊。其南见扬澜、左蠡、宫亭三湖。楼之下有海棠二十本,俯而见其花。度海棠有小坡,止植栀子,后虽长茂,不蔽湖面。有小浦自北来,流入宫亭湖中,即古所谓神林浦者。旁有小支,有泉发其下,大旱金石流山,土焦而不竭,截取以为横塘,纵鱼其间,有堤数十丈名曰南堤。楼西有阶数级,杂植群花。稍北有杏数种,花外有竹,环之以墙。墙之外微见五老峰,蔽以古木,不尽露也。植杉以千计,银杏栗各数十。有径可行,名曰西径。自西径行古木中一里许,有竹数百个,名曰北澳。盖自东蹊以西,西径以东,南堤以北,北澳以南,总而名之谓之湖庄。有田百亩,或杂于其间,或绕其旁,取秫稻于下隰,课粟麦于坡阜。有仆十馀家,可以供役使。东蹊之北,有道人庵,可以助种艺。南堤之下有杨柳数十,系小舟其上,可以便往返。稍北凿一井,其泉甘寒,一方之所取给。麻豆姜芋可出门而得,樵薪蔬茹可隔墙而唤。顾以农事参错其间,舟人渔子往来其路,亦且不课工程,不竭事力,致蓬蒿之不尽剪,而畦町之不尽遍,故园圃之意常少,而山林湖泊之意常多。士大夫闻湖庄之名而悦之,惠然肯访。一见村草多不副所望,心独安焉。每念家世书生,先君登绍兴甲戌进士第,未脱选而早弃诸孤。今乃以不肖之躯起州县,得守藩,持节已不堪而复使任事,又徼幸而已。至下寿蒲柳衰早,思于天地间实无所用,将归湖庄而请老焉。不有当世宗工记其事,以为之證,无以自信。仰惟宪言所垂,取重有识,敢以是为僣越之请。如蒙矜允,岂惟小子之幸,将山川神灵与有荣焉。干冒威尊,不寒而慄。
通南康守桂宗博启 南宋 · 曹彦约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六一、《昌谷集》卷六
恭审戒严熊轼,来镇侯邦。匡庐彭蠡之间,山川动色;南斗牵牛之次,躔度增辉。先声所传,和气旁洽。恭惟某官家传渊奥,体备中和。太公居东海之滨,久符人望;吴芮在番君之邑,已得民心。从容假道于决曹,静退夷行于著位。上心简在,公论翕然。周有成均,实表仪于风化;汉称博士,况领袖于本支。已仰对于龙光,谓亟陪于豹尾。孰令勇退,少缓横飞。想朱轓皂盖之华,知欢迎于竹马;登黄閤紫枢之选,恐趣召于锋车。某世守枌榆,景侵蒲柳。惊百年之几见,喜千骑之鼎来。就有道而正焉,庶全晚节;事大夫之贤者,敢后前修?
栖贤进士题名序 南宋 · 曹彦约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六三、《昌谷集》卷一四
进士赐第而归,题姓名于贡院,可以已矣。又题于栖贤僧舍,惟南康为然,则前守黄秘书粹仲倡其端,今守张著廷子宓成其美。思昔唐雁塔题名之意,有此旧事。然锡燕江上,题名塔下,唐进士侈大君赐而已,立身行己之本未见端绪。今乃拜圣贤于白鹿,齿长幼于行辈,然后槛山以为高,掬泉以为洁。虽纷华盛丽,万不侔于曲江;而雅趣素志,似若无歉焉者。既特书而又书之,不为赘也。曩者止于锓木,今乃勒石;曩者三岁当一易,今欲序其首而列书其后,使异时之再至者易集,而百世之不坠者可考。事至久而后精,谋以众而加详,非疏于昔而当于今也。始予序贡院题名,固已抒其心曲,凡累圣设科之本意,与父兄爱子弟之盛心,班班可见矣。今又以桑柘遗老辞不获命,而书其概,非曰能之。或以为阙焉,则近有贡院之辞在。嘉定癸未十月朔,郡人曹某序。
平山先生毋制机墓铭 宋末元初 · 谢枋得
出处:全宋文卷八二一八、《叠山集》卷八、《湖北金石志》卷一二、同治《大冶县志》卷一五 创作地点:江西省上饶市弋阳县
人与天、地并立为三才,形气有小大,人岂小于天、地哉!众人与圣人皆可为尧舜,知觉有先后,众人岂后于圣人哉!古之君子,学足以见天地圣人之大全。意一诚,天下国家与吾心为一;诚一至,天地人物与吾性为一。可言而不可行,为其事而无其功,非儒道也。宋朝喜用儒能谈理性书者,取穹官如执左券,五帝三王自立之中国,乃灭于儒术盛行之时,岂不大可哀乎?吾读平山先生毋公行实,未尝不流涕太息,安得斯人与之论儒道哉!公仁人也,少年见蜀人死于乱离,如痛入肌髓,收遗髅露骼,藏之丛冢者以万计;流亡苦寒饥,赖衣食以更生者又几万人。帑不留钱,廪不留粟,悉倾倒施舍,以活民命,家以此屡空。嗟乎,一少年书生恻隐满胸怀,真能以天地万物为一体,岂非英雄人哉!其尉安化也,峒氓作乱,单车半夜入鼪鼯篁竹间,推赤心晓以祸福,开其生路,凶渠感恩罗拜,至泣下,民社以宁。籴谷万馀石为社仓,有凶岁四境无饿民。邑庠不养士,始辟斋舍,丰廪庖,日以六籍四书讲明,士皆笃文行。令有当为之事而不为者,公皆为之,士民爱戴如父母。其摄令衡阳也,善政与善教并行,百姓得欢心而歌舞之,无以异于安化也。部使者交荐,堂除南康令,公辞曰:「世与道交相丧久矣。人物大凋零,愿作一冷官,为国家育英才,可乎」?分教黄州,兼领雪堂、河南两书院事。程、苏二先生道不同而其趋一,公为诸生明辨,既知其所以异,又知其所以同。教人必明体适用,文武无不能,精粗皆可以为,湖学再行于斯世。功臣贵将子孙皆愿立讲下,江淮湖右后进生经公讲画,有文名者尤多。沿江两帅借隆望以精神一阃。卫灵公岂能知仲尼哉,际可耳,公养耳。后帅辟为干办公事,又辟主管机宜文字。虽不能委心受教,公竭智殚虑,葺罅袽漏,犹能护一面风寒,叛胆敌心有所惮,不犯副阃界。时宰颇知公,除礼部架阁,仍赞军机任,改秩。襄围急,将相皆天夺其鉴,阳援而阴弃。公有策可以解围,可以弭兵,可以使南北百万亿苍生全性命,知时宰必不用,襄必陷,国必亡,天下必大乱,忧愤成疾,竟以庚午闰十月十三日终于黄州官舍。家无馀财,厥子无以终大事,军民悲怜,敛殡葬祭诸费皆阃帅给之。公讳廷瑞,字仁叔,家世河中之龙门。后唐同光丙戌,高祖平章毋公昭裔从孟知祥入蜀,遂家焉。公生于成都,中进士第。兴元府推官,讳岩老者,其曾祖;登科宰南溪,讳谏者其祖;太学上舍生,讳自诚者其父。生于己卯,享年五十二。娶刘氏,生三男:遇辰、逢辰、应辰。皆以奇才实学为达官当方面者所知,繇进士选举入仕,或辞禄庐墓,或贰郡,或丞邑,止者得伯夷、柳下惠之仁,仕者合伊挚吕牙之道,皆豪杰士也。逢辰仕建安,条上四十事,说达官为生灵留一发生意,人望翕然。辛未正月十一日,子孙奉公柩葬于兴国军大冶县,乡曰永丰,里曰白雉,原曰黄龙山。呜呼!公生而英伟,年十二,记六经,已能通大义,作赋早有声,春秋程文冠一郡。恢廓有大志,惠义而力仁,为布衣已能哀怜锋镝遗黎,葬死者活生者皆以万计。吾所谓古之君子,学足以见天地圣人之大全,意一诚,而天下国家与吾心为一,诚一至,而天地万物与吾性为一,此之谓儒道,公其庶几乎!乡三贡,始登己未进士第,仕止一掌故,佐边阃。其没也,年方五十二。诸公贵人苟能用其材,行其道,岂不能转亡为存,易乱为治?天与人不合,世与道相违,惜哉!吾历览前史,渡江后贤相,如张公德远、虞公仲言、赵公景温、游公景仁、谢公德方,皆蜀人也,虽不能用太平如庆历、元祐时,其心真足以合天,其德真足以服人,亦可以为大臣矣。使公不死,其才必大用,用则必无愧于五君子。一贤之寿夭,吾道之行废,与国脉世运相关,岂特其一身之不遇为可恨哉!王晋公、范文正平生喜种阴德,子孙食其报,人以为天道可必,毋氏之后其大乎!枋得与公仲子相识,晚而相知深,请予铭公墓。乃铭曰:
才可以扶国之亡而为兴,道可以挽世之降而为升。天不假孔明、公瑾以年,人已知汉业之必倾。计公平生之阴德,非古之大丈夫则不能。黄河之源不可穷,则奔流万里而入海;松根之茯苓不可斸,则柯叶千岁而长青。匪春种而秋获,信云族而雨盈。志有续而道有传,必长拔巅崖辛苦之苍生而见其清平。
黄子通墓志铭(宝庆二年十一月) 南宋 · 曹彦约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六七、《昌谷集》卷一八
黄子通处选调三十年,无进意,口不道求荐事。使者与好事者皆切叹服,又极力推导之,颇有端绪,未闻其疾苦也。宝庆改元之明年,岁在丙戌,时重午节,享家庙,奉亲欢,无废事,明日得疾,即以属纩告,享年才六十有一。闻其名,见其面目者,顾无识则已耳,稍有识则莫不短气太息,甚至抆泪不已。盖其为人天禀浑厚,父母曰吾贤子,妻曰贤夫,弟妹曰贤兄。达于宗族、亲戚、朋友、乡党,赈贫乏,助婚嫁,力所可及,靡不殚尽,则又皆贤其行。虽本郡太守荐士于朝,则亦首称其素,以为不可及也。平居辟便坐之室,列前辈遗训于左右,闻善言善行,必手自抄记,反覆展玩,躬而行之,惟恐不合。居官善待士,不扰其民。谳狱务平允,议政主宽厚。摄他职不食其俸,谨出纳,不取其赢。外不事表襮而人推其才,进不由科举而人称其学。其言也似讷,其行也似缓,而其主盟正论,检柅吏奸,有万牛不可挽者。初以宁宗登极恩授将仕郎,入铨等,为安庆府太湖尉,两调处、池二州,皆为法掾。池守雅服其才,及改擢王人,亟以宾客举辟。倚婉画为重,行公道于帑廪间,异时恃苞苴,假气势者,无所措其手。所更历才若此,而其所抱负者不可量也。昔西坡先生从晦庵朱文公游,立朝耿耿,不负所学,持使者节以蠲租救荒,得罪时论,居閒累年,不自辩其是否,贤士大夫见之而心醉。子通克肖其德,人之敬之者犹其敬西坡也。与弟建昌军录事参军栝远宦奉亲,更主家务,叔出季处,人无间言。至是栝来奔丧,奉以归葬,将以是年十一月庚申讫大事于星子县清泉乡大矿方家岭之原,以友人胡泳状来谒铭,不可辞也。按南康军都昌县黄氏,派出于江州湖口县之沙港,地迫都昌,故都昌多大族。西坡讳灏,故任朝散大夫、广西路转运判官,娶高氏,武显大夫汝翼女。年踰八帙,今封宜人。西坡之考讳唐俊,故任左文林郎、温州平阳县丞,赠太中大夫,娶伍氏,赠硕人。平阳府君之考讳泽,隐德不仕,娶魏氏、伍氏。自平阳而下徙居大宁,其上则族处松萝,皆都昌也。西坡晚居城下,今三十年。子通讳杭,乃朱文公所命,两娶陈氏,皆池州通判秬之女,亦皆前卒。一男子充将仕郎,女适光州陈使君椅之子熺。请铭之曰:
拥肿漫山,世岂无材?木心不正,将焉用哉?折杨载路,世岂无声?一入里耳,啾啁炫名。谁与及物,焚券弃责?外虽强名,中有德色。议论磊落,神没鬼出。算计见效,百不及一。贤哉子通,粹然德容。声宏形厚,大吕黄钟。孰不养亲?子通养志。孰不持身?子通守义。表里洞达,内方外宽。以此治家,以此居官。官则不显,我亦无求。死生夜旦,何短何修?持此归报,西坡先生。无世间累,有身后名。
萧孺人黄氏墓志铭(庆元二年十二月) 南宋 · 曹彦约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六七、《昌谷集》卷一八
孺人江夏黄氏讳敏之孙,讳良弓之女,嫁河南萧氏,为朝散大夫讳固之介妇,郢州通判讳之美之配。黄与萧本江州湖口著姓,地与南康军都昌之境接,其族大,遂为两郡之望。黄氏代为文章家,教女四德。孺人早失怙恃,犹能博览群书,番两藏经,手抄盈帙,往往多成诵。通判公举进士于南康,既锡太常第,与其兄祭酒公居湖口里中聚落,齐家以和,涖官以正,乡党无间言,子孙有义方,则孺人实内助之。孺人讳德方,初以淳熙己亥该恩受封,至癸卯而通判公即世,后十四年,以庆元丙辰八月二十日卒,享年七十有一。子男二人:颜、颇。孙男五人:九龄、九思、九畴、九成、九仪。通判公无恙时,颜以乡贡试礼部,今虽未遇,人多奇之。颇与诸孙亦莫不博闻强识,骎骎乎达矣。女二人:长适迪功郎、澧州司法参军游逢;次适进士黄滂。皆前卒。孙女六人:长适进士曹士肃,五人尚幼。其年十二月庚申,将祔于湖口小桂山通判公之墓,属某以铭。某,黄所自出也,孺人为母行。及某婿于萧氏,而女兄先执颜箕帚,故岁时得进,拜识通判公家法矣。通判公与孺人既淹贯古今,履德蹈善,官满俸辄尽,不治生业。子孙男女无长幼,一读书即解其义。遇平居无事时,每使之次第而坐,举简册以为告戒。嬉笑谈论,不出诸此。其子孙男女虽襁褓龆龀,率皆应答如流,与其父祖同趣尚,以是为乐,更岁月如一日也。理义昭彻于其心,富贵不动乎其外。通判公与孺人皆上下七十岁,未尝有疾痛疴痒,召医问药。奄然属遗诫而逝,视世俗役于利者,当何如哉!铭曰:
粟也不可以耐久,玉也不可以世有。读古人书,采摭其膏腴,得其平可以齐物而一死生,行其德可以自家而刑国。既培而春,以利其嗣人。
黄氏夫人墓志铭(开禧三年三月) 南宋 · 曹彦约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六七、《昌谷集》卷一八
安陆之属孝感,有贤县官,爱民同其政,退食自公,二人相视而笑,莫逆于心,遂相与为昏姻。宰蒋公讳元龙,有子椮,字季长,端悫修洁,择簿公嫡长女为之配,则黄氏也。讳惟淑,字顺师,世为南康军都昌人,赠朝散大夫讳可之曾孙女,朝散郎、知汀州讳武之孙女,朝奉郎、潮州通判讳瑰、安人曹氏之女。年十有九归于蒋氏,有妇言妇德,得舅姑意,以没其世。蒋氏家本莆田,居京口已二代,迁徙无定所。季长终鲜兄弟,阙手足之助。外家申国吕也,侨寓九江,与南康共庐山而近,以二族故,卜筑于山之阳。家无饶财,顺师守以俭,雅好诗礼,有家法以教子,无嫉妒以待下。开禧丁卯春,得季长书来古沔,言「蒋氏家不幸,顺师去年十二月癸亥得暴下疾,医环视缩手,自晨至午,忽为古人,年四十九耳。丧已踰月,将以三月某日葬于城西南四十里定冈田舍,盍为我志而铭之」字顺师,余之姑女,又室人女兄也,接屋而居,知其事审矣。有子三人:忠,已授室;焘,年几冠;其幼未名。铭之曰:
蒋氏盛时,门望嶪峨。及其西迁,家道洽和。弦诵咏歌,克宜其家。其人则良,内助亦多。天方荐瘥,逝者如波。贤否一间,生死同科。昔往曷从?布浙斯河。今归曷安?庐阜之阿。其死盛年,其德不磨。鹤发有亲,苍天奈何!
侄女曹氏墓志铭 南宋 · 曹彦约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六七、《昌谷集》卷一八
介江州、南康间,居多大族,语亲戚之盛不绝者称曹、黄。岂惟二姓,虽他族大者,喜谈之,不以为忤,谓其缔好久而寻盟数也。黄虽望江夏,中徙豫章,由豫章占沙港,为江州湖口人。曹望谯国,徙宣城,又徙龟山,实今都昌境上。两姓聚族事,不在本朝,或十世,或十馀世,少者亦数十家,多至百家。两郡号称两道,而沙港、龟山相距乃十馀里。其地近,故其俗同;其嫁娶多,故其情益密。又有星分而出,派别而居者,故今土塘黄氏,以沙港大支表表于都昌者,又同邑焉。吾家自吾先君大夫至吾兄弟,以至诸子若孙行,娶于黄者已六人,土塘过其半。吾姑又土塘妇,迄今寿且显。故吾侄女曹氏,执箕帚土塘,其良人淮,字季海,朝散大夫讳可之曾孙,隐德讳肇之孙,饶州赡军讳琯之长子。此曹氏者,吾兄粹父讳彦纯止有此女,在诸弟上。吾先君讳兴宗止识此孙,生鄂州司理官舍。自吾母宜人已钟爱,不与诸孙等。又以适其族人,故吾母实亲送之。其为人明达聪敏,以简册为日用,如吾父;善理众务,以礼法为准则,如吾母。其母又京西李机宜讳知几女也。其乐道人善,耻言人过,如吾兄与其外祖。平时若不解事人,遇事有处理分别,人所不及。逮事舅姑,和易恭敬,居丧严整,内外言限以阃,亲戚间至相指示,真儒家女,荣及吾族。居姊姒之长,共财而不见其迹,上下百口,无不归心,又能如季海之志。生男子三人:曰㮚,曰浩然,曰集。训以义方,皆有场屋声,今乡老以浩然献天府,渐有著效。嘉定己巳,念吾嫂氏年老,实来归宁。居若干日得疾,若干日而卒,实某月某日也。季海归其丧土塘,越明年某月某日,葬于某乡某山之原。以吾官长沙来赴,以日谒铭。地远,执笔不暇,揭之墓左,亦可以传不朽。铭曰:
曹大家作诫,常惧黜辱。伤诸女适人,不忧子谷。惧失容他门,取耻宗族。恭惟吾皇妣日诵斯语,以其所已行,示训诸女。又以及其孙,俾蹈规矩。若金玉长孙,凛凛受命。如敬戒所言,以顺为正。德厚者流光,必有馀庆。肆齐家有则,律己不瑕。宜君子偕老,委委蛇蛇,不五十其年,命也奈何!
梅坡孺人曹氏墓志铭 南宋 · 曹彦约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六七、《昌谷集》卷一八
孺人曹氏,梅坡彭先生继室,南康都昌人。先生有二子,其伯曰文,其季曰方。文既蚤世,方以经学魁省闱多士,为池与扬二郡校官,作邑于复之景陵,而孺人已殁。于其葬也,方以状述其德,以告于孺人从弟某而使铭焉。状之言曰:孺人赋性明达,遇事有特见,严禦下而终之以慈,俭应物而断之以礼。方与女兄皆前妣陈氏所自出,人无间言。岁时馈问亲戚,必以颍川外族为首。居家以理,使方可移于官。顷分教时,皆得奉安舆菽水,独景陵禀命先往,未及谒告,而讣且至矣。方不忍言也。呜呼,此岂待方言之而后信耶?先生与孺人同里而居,其大父昔同舍而处。政和对大廷,又同年而第。其声气习尚,非一朝夕之积矣。孺人踰可嫁之年,更十馀岁,先生中道丧陈氏。以子方有声场屋,而太安人秦氏年事已高,资于内助者甚重。得此贤配,德义相安。孺人以妇道事秦氏,终其养。以妻道事先生,毕其敬。以母道抚其子,即场屋成名,为时贤士大夫。使其道井井,岁计之而有馀。抚方之女兄与方之四男子、二女,治生有经,习读有程,律己有则。人不知其为先生继室也。先生之大父讳图南,终淮宁府校官。考讳时中,隐德不仕。先生初讳蠡,后以小字行,讳凤。孺人之大父讳省,终雍丘丞。考讳一夔,终信丰丞。此皆方与某所共知者。昔雍丘公恳恻为民,以直道忤林灵素,得罪久废。靖康初政,欲显拔而峻用之,值寇至,不果。信丰公以师道居乡里,持论严正,后生不浴德者,不敢过其前。世守刚毅,至好贤乐善,乃不翅己得。先生根柢学问,驰骋笔力,与信丰公先后设教,学者共仰。其立言制行,见于某昔所志墓者已备。故孺人见闻娴习,一意礼法,静专有立,为曹氏贤女。至母仪于彭氏,厥有端绪,此则方与某之所共闻,而某尤审。生于绍兴之丁丑,卒于嘉定之壬申。既卒之明年,而方以九日丙午卜葬,从先生于南山之侧,曹总塘之原。请铭之曰:
为养娶妻,贤子尽职。歠饮承志,贤子职得。为子求母,察父任责。慈孝曲尽,察父责塞。泛观薄海,继室千亿。成则寂寥,败者襞积。孰使之然?憎爱戈戟。孰使之然?见闻浅窄。孺人名门,敬戒薰炙。作配先生,诗礼勍敌。妻道以正,匪徐勿亟。为妇为母,两臻其极。二姓合好,一家寿脉。心正身修,可以治国。其人则亡,其效愈力。君子于此,可以观德。
从兄云梦县尉墓志铭 南宋 · 曹彦约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六八、《昌谷集》卷一八
绍兴戊辰岁,乡郡大歉,谷斗直三百,民疲于奔命。吾家百里之内,含哺鼓腹,熙熙如有年,则吾祖双桂居士之所为也。居士以仁术自生,居多积粟,岁值不偶,粒食踊贵,独能下其直之半,与斯人共之。五日一启廪,趋之者如堵墙。于是设规制,审次序,率众子弟与仆,穷日力给之。坐待迟久,又资以食。莫不举手加额,祝其子若孙。后数十年,犹见戴白扶杖者,指屋以相语也。晦庵朱先生赈淳熙庚子旱,亦访其规制次序,为郡县赈济法。云梦尉兄生戊辰岁,尚渐渍前人意度,磊磊落落,不拘谫以徇俗。学举子业不就,改肄弓马。既成不复用,亲课耕桑,有倍称之入,用计然馀术,亦足以雄长一时。然好施与,尚气义,不储累月食,屡濒于困苦,终不少贬。与人言不假词色,其初多不快意,及患难相恤,无不尽其力。乡人善士与夫游官贤者,下至小夫贱隶,刀笔吏走卒,闻其姓名,莫不忻然道之。有所缓急,争倚以为重。理家务以井井,教子皆入秋赋,识义方。当开禧丙寅多事时,荆湖宣抚使招致豪杰士,有意官之,版授迪功郎、德安府云梦县尉。间一岁,改元嘉定,年六十一,复至戊辰以没。不问知其有志之士,溢于才而不见于用者也。吾家亲与从凋落甚矣,自二父即世以来,门户不竞已久。兄弟八人,支桂单尽,不绝如带,仅至今日,中间多难,物故者盖半。触事感怀,已不堪举似。今又弱一个,而其人物气宇又屹屹不碌碌,岂惟一家,虽生乎吾郡,与别业乎旁州,以此见称于辈行者有数。得一命,不果仕,而其名著见于人有如此者。泛观于时,亦未易屈指多计也。家世南康都昌人,卒于江州朝宗门外之别业。曾大父讳充,妣段氏。大父讳敦礼,是为双桂居士,妣段氏、陈氏。考讳绍宗,号环山居士,妣刘氏。累世饶于德,不偶于官。至吾父朝散公始登进士第,曾大父尝有蓄财,尽掩暴客之手,乡人为不平,得主名与赃状俱至,则曰:「是贫使然耳」。手释其缚。有恶少被酒,承之以戈,因而遣之。翌日来谢,或以为不可贷,则曰:「是醉使然耳」。终不复问。大父弱冠谢场屋,立居家准绳,一门雍睦。至奔走备使令者,皆可倚仗。取其子而教之,有文士称。如戊辰下粟直启廪事,特其一也。考隐沦棋酒,未尝揖有位之士。娶王氏,子男五人:士恭、士章、士文、士龙、士达。女五人:长适进士李然,其次早卒,馀在室。士恭将以己巳某月某日葬于都昌太平乡小港里之原,请铭之曰:
瞻彼苍苍,岁登不穰。嗟我怀人,双桂古堂。瞻彼明明,岁登不平。嗟我怀人,云梦尉兄。指双桂之屋,行道有福。得孙而贤,众所属目。盖尉兄之棺,天道不还。岁同执徐,云黯梦山。谓筮决疑,谓祷扶危。指事问天,天且弗知。谓炊必熟,谓种必粟。事久问天,天从人欲。
白鹿书院重建书阁记 南宋 · 曹彦约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六六、《昌谷集》卷一五
白鹿洞之复有书院,前使君朱文公所建也。书院之有御书石经,孝宗皇帝之赐,文公之请也。藏书而有阁焉,又文公之所度地,前学官李君琪之所创。前使君宗学桂博士欲改而大之,今使君太府王寺丞增益其费,命学官丁君燧董成之。几五十年,而后文公之志始遂,亦难矣哉!仰惟高宗皇帝立极东南,当毡罽跳梁之后,圣学湮微,不断如发。亲御宸画,勒圣经于乐石,摹而揭之,使嗣圣得以诏士子,则阁名云章,岂不足以增重书院?思昔圣人治天下,立司徒之职,以典教为本,家必有塾,党必有庠,术必有序,国必有学。洒扫应对进退有其节,礼乐射御书数有其文。本之以孝弟忠信,行之于州闾乡党,然后考之以德艺,升之俊秀,无非使之明其善以复其性。夫是以上作而下应,教化行而习俗成。后世以法度整齐天下,古道日薄,时乎用儒,或以为观美。间有称其道德之开延,喜其六经之表章,其于名教茫未有补。惟我本朝尊儒重道,累圣相承,前后一律,故白鹿赐经始于熙宁,而修缮之敕发于章圣。高宗皇帝闵圣经之道将废,万几馀暇,不以声音采色为乐,而以笔札为工;不以藻词丽语洒翰,而以圣经示训。则夫奉云章于杰阁,瞻望而尊敬之,视汉熹平、蜀广政所刻,相去远矣。圣经标准万世,凡圜其冠,方其履者,皆知其不可一日废于天下也。然而口诵其言者常多,而心惟其义者常寡。议论横出者常胜,而真实践履者常不逮。岂载之简册者,犹有遗憾哉?知之者有所未致,而行之者有所不力也。天理具在,孰不有所知?学焉而不博,问焉而不审,思不慎而辨不明,非致知也。日用酬应,孰不有所行?执之不固,积之不久,得一善不拳拳服膺而勿失,非力行也。推本圣人垂法天下,与本朝先哲所以讲明义理,垂裕于学者,纤悉详尽。以此奉亲,以此事君,以此行己,以此及物,不但云章所刻而已。由是而推之,凡经籍所载,见诸简册,先儒之所归重者,虽手之所抄,家之所藏,市人之所摹勒,莫不求之以诚,守之以敬。惴惴栗栗,如薄冰深渊之在前,而惟恐失步;皇皇汲汲,如驹隙桑荫之易徙,而惟恐失时。下至于诸子百家之说,编年传纪之载,与夫微言谠论,有益于身心,有利于世道者,积累而通彻之,饥餐渴饮,不废朝夕,此则累圣所以惠天下之旨,朱文公所以淑后学之心。前后主议典教是邦者,于此特注意焉,其不为应故事明矣。旧阁尚卑隘,总高深之数为丈者率不满二,其广特加一焉。今所增或以丈计,或以尺数,蔑有不满之虑。书院伟矣,阁崇且广矣,所望于称是阁者,日游其间,云章参其前;出乎其外,云章著于心。如是则居族称孝,居乡称弟。仕于州县,利泽及于民;立乎朝著,名声昭于时。皆自致知力行始,则又诚敬之所端本,不可诬也。王使君栻,字式之,故相之贤子,作郡有惠政,尤于两学加意。若殿若庑,靡废不举,大启是阁,特其显著者。召节已至,尚肯以斯文为重,讫此役而后行,贻书来告,以记为托。且言涖其事者,星子县主簿王櫹、堂长魏汝谐、学录直学陈耕、缪惟一也。彦约幸生是邦,昔尝肄业书院,义不可辞,辄诵所闻如此。宝庆丁亥正月,郡人曹彦约记。
萧景渊墓志铭 南宋 · 曹彦约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六八
高宗肇开中兴,南渡十馀年,始无敌寇。士风彬彬,复承平之旧矣。南康上贤能书,二萧兄相辉竞秀,当时士子少有出其右者。长公讳之敏,明年登进士第,由州县入朝,执法宪府,至权小宗伯,又真为成均掌酹,诚实忠荩,载在国史。其季讳之美,续断贤科,改秩作县,以最书课。既佥书荆门幕府,又倅郢州官府,劣于其兄,而声誉实相似。志二难之墓,故相益国周公、广陵葛公实司其笔。立言显显,固足以取信天下后世。倅公有贤子,而景渊实为之长。某年十七时,女兄之次得主景渊馈,馆于吾家者甚久。明年景渊与某各荐于乡,同随计吏,则掌酹公实贰春官。又明年某婿于萧氏,与景渊游处益久。审其为人,自少年随侍宦游,习惯二父志,寤寐经史,至先朝名公著述,皆成诵,不错一字。议论醇正,识前辈气骨,二公深佳赏之。作诗纯熟,虽不事彫琢,词意和缓,有风雅体。掌酹公将漕湖南,即席命作长短句,脍炙叹咏,常不置口。字画造坡仙八法。过荆州,闻于湖善作悬笔,立造其妙。豫章见向巨源,与论钟王本末,益深信之。虽疾病沉绵,操管或战掉,得其竿牍者,尚藏以为宝典,则森严无一毫不稳处,俨如其人,非识者不心服也。若其孝友出于禀赋,德义见于操履,安贫乐善,泰然自得,虽古之逸民,何以加诸?昔掌酹公以直道闻,友爱至笃,犹言吾弟介甚,恐不利于俗,常翼蔽之。掌酹公之直,不可以复加矣,乡人往往举似,深言其介。倅公以介得名如此,而其子履道,视前修无愧。如其不利于有司,不偶于世用,抑其末也。嘉定改元之五载,年六十有八矣,三日戊午,微若感疾,嬉笑对家人语,若将不复言者。则怪而问之,应曰:「昔吾父属纩时,洋洋如平时日。及今言之,尚尽吾志也」。乃安卧而殁。倅公终承议郎,其配孺人黄氏,博通载籍,有妇女德。某尝闻女兄言,倅公燕处时,每与黄氏坐堂上,命诸子与其妇若女,悉坐其偶,泛论是日简册所见,与触事对景,悉以正理檃括。黄氏赞言如响,表里往哲,嬉笑必于是,饮食必于是。其闻见执手如此,其家井井,至今犹一日。倅公之考讳固,赠朝散大夫,妣彭氏,封宜人。大夫之考讳仲山,妣徐氏。景渊讳颜,此其字也。子男四人:九龄、九思、九畴、九成,皆肄进士业。女五人,亦为进士曹士肃、刘、李日勤、刘燧、黄拭妻。九龄与适刘女皆先卒。按萧氏本江州湖口人,以上世葬南康,得散处两郡或属邑。独倅公始终居刘市,最近其族,景渊无改焉。既殁之明年,诸孤将以十一月甲申葬于彭泽乡漕湖山槲林之原,以女兄命来谒铭也。铭之曰:
冠裳相因,世侈其盛。枚数官涂,阀阅辉映。名溢于私,爵袭于朝。外略一律,中蕴实枵。孰如治中,克配其兄。子名其家,天锡之庆。岩岩前修,我昌厥后。亦或继我,反复之道。视漕斯湖,有坛非堵。勤铭幽宫,尚告来者(《昌谷集》卷一八。)。
三日:疑当作「三月」。
朝奉大夫主管崇禧观萧君墓志铭 南宋 · 曹彦约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六八、《昌谷集》卷一八
崇禧萧君讳必简,字季然。赠朝散大夫讳固、宜人彭氏之曾孙;朝奉郎、秘阁修撰、赠朝散大夫讳之敏、太恭人项氏之孙;赠奉直大夫讳顗、恭人刘氏之长子。以修撰公遗泽,补将仕郎。年二十一赴淳熙丙午春铨,入等,授迪功郎、宁国府南陵县主簿。秩满,调郴州司理参军。遭外艰去职,服阕,差湖州长兴县合溪酒官。合溪为提领所辟客,曩时主者以贵游自处,往往遥领不至,以鹖冠摄职。酿政不修,逋欠山积。君下车亲履其事,奉行月令,六物靡有差忒。曾未满岁,绩以最奏。宰邑者苛于关市,民旅病之,创立机阱,旁及近郊。白其事于郡将,犹未能革,乃使与闻弹压,悉柅吏奸,民无横扰,事亦不废。未满,又遭内艰。服阕,用荐者改秩,知绍兴府山阴县。县近辇下,调度繁急,事力单弱,不与他邑比。赴调者不敢问,而君独以为天下无难事,欣然飞舄。会成肃皇后上仙,当应办宿顿之任,变出非常,尤更胶轕,卒无阙事,亦不病民。复土奏功讫,得优赏。秩满到阙,差通判兴化军。先世怨家当道,尼不使赴,改通判均州。时边防故多,房陵与光化阙守,摄事主诺,居无宁日。蜀帅闻其贤,辟通判金州。荆帅不忍其去,改辟通判襄阳府。未两月,选知郢州。房在万山中,舟楫所不能达,正供所贡,以白金易泉货。初以为利,其后金值益昂,券值益广,较前所偿,何止三倍。官不能办,取足于胥。胥又不足,取足于民。郡僻且陋,莫敢诉者。君独叫号总饟,告急诸台,利害痛彻,遂复其旧。郢迫近边境,郡计仰给,榷酤鼎立,三库官吏冗糅,本息单寡,所费日广,所入日薄。君定计并省,合而为一,蠹毙既去,经费乃饶。始议郡郭狭隘,缓急难守。其外东南面百馀步坡阜反高,俯瞰城内,势若窥井。在昔尝建堡寨,而基址旷远,不可固守。开禧被敌,寇直据其上,城中汹惧,几废汲爨。前守李国录诚之按视裁缩,欲板筑不果。君至即议成其事,以至讫役,高以二丈,周以千步,城门楼橹,皆如州郭,钓桥羊马墙,俨若对敌。又念民熟干戈,易致苟简,俎豆之事,漫不留意,乃撤新大成殿宇,增拨公田,以助养育。以其贡士有庄,又拨田以增其费。休声上彻,擢提举京西南路常平茶盐公事,兼本路提刑运判。朝廷降盐钞实边,岁以万计,谓之军前钞。至则先次给盐,不与他钞一律,商旅争欲得之。历岁既久,或以供互馈者,相师成习,无复本意。君痛革前弊,募人运米塞下,阅月八九,积枣阳米十五万石,而本年之钞不与也。州县以丁夫运粮,素无定籍,临事调发,奸吏司其柄,贫富异役,怨嗟载道。即为斟酌,定列为三等,每制司大举入敌境,随军应办,未尝乏事。值调发益急,不以摄养为意,六辔督运,冲冒霜露。越明年得旨,奏事行在所,而君以疾告矣。大声抗章,以归田为请,得主管华州云台观,改建康府崇禧观。病革,乞致其事,以嘉定甲申十月望日卒于正寝,享年五十有九,积官至朝奉大夫。娶陈氏,朝奉郎、池州通判讳柜之女,封宜人。子男二人:曰有大,曰有立。循谨有家法,皆当受命。孙三男一女,皆幼。昔修撰公以直谅受孝庙深知,执事殿中,掌酹胄监,又摄贰仪曹,事衣绣,乘輶轩,持使者节,为乾道、淳熙间荐绅表仪。君虽未冠,犹逮事也。奉直公议论峻劲,诗文清驶,辞官不受,凛然晋宋间人物。见闻观感,自不与凡俗等。流风遗烈,钟于崇禧君,故其事亲以孝闻,处诸第以友爱著,其学也有原,其居官也不苟。爱贤则如昵,治民则如伤。丞相葛公邲、京公镗与观文赵公彦逾、端明赵公方,皆爱重荐引之。本江州湖口人,以先世葬南康,乃卜居城下。一堂之外,前不可以领客,后无燕息处,倚伏腊于祠官之廪,食且不足。其卒也,几无丧具。二子将以十二月丙辰葬于星子县清泉乡庐山凌云峰下凌云庵之侧,以铭为请。余尝铭奉直公矣,尚忍铭其子哉?辞不可,则告之曰:
受任先烈古所贵,科目第云身自致。崛起题名誇出类,无所取则吁可畏。崇禧家有清白誓,祖风直谅祢好义。拍满醍醐宗庙器,归而求之有馀味。谓窭为常侈则愧,之死有身无葬费。若昔部氓今抆泪,甘棠不到门无吏。足矣报国犹不翅,刊此铭焉可百世。
李左藏墓志铭(庆元三年十一月) 南宋 · 曹彦约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六八、《昌谷集》卷一八
改庆元之三年,岁在丁巳,冬十一月庚申,故提辖行在左藏东西库李君,葬于南康军都昌县黄金乡梅坑之原。前葬旬日,其表弟曹某有千里之役,哭于柩以告别。左藏之三弟曰景东、曰景源、曰景恭,合辞言曰:「吾兄之丧,吾从兄枢密院编修官欲表其墓矣,今日月有期,而表文未至。掇其要以藏诸幽,有不可废者。子行虽速,吾从兄之事,宜莫如子详,盍书其事」?某虽不敏,敢摭实而言之。江州湖口县南安李氏,八柱国之一也,派别于唐季,而族居于五代,隐德于国初,而复显于中兴之世。当其曾祖居士讳舜申、妣黄氏时,固以盛德雄长乡里。及其祖承事公讳篪、妣沈氏,始以教子作效。考通判公讳知几、妣孺人曹氏,尤欲以诗礼用光前人业。曹孺人四子皆贤,而左藏公居长。四试礼部,未三十而登进士第。是时承事公尚无恙,通判公改秩欲作邑,编修官同祖兄弟也,亦以贤科相望禄仕,李氏之盛,骎骎乎古者衣冠矣。左藏既注黄甲,授迪功郎,调筠州司户参军。满一考,而丁曹孺人忧。服阕,调汉阳军司法参军。满二考,以荐者循从事郎。丁通判公忧,又服阕,调辰州沅陵令。满三考,又以荐改宣教郎,调吉州庐陵知县。再迁承议郎,又以荐者授中都官,乃除提辖左藏,而即世矣。生于绍兴癸亥十二月之除夕,卒于庆元丙辰二月之中浣。其生也皆畏而爱之,其卒也则疑焉,而皆不信。及其信,而后识与不识皆涕泣。又至于今且久,而乡党之亲戚朋友岁时会聚,言左藏之事,莫不冤其死者,非其不考终命也。幼在襁褓,未尝好弄。稍长读书,崭然头角。事父母未尝失欢心,平居未尝有怠容。处兄弟无丝粟间言,和长幼不异蓄产。居丧合礼则,治家有绳检。人有不及,表里殚尽,面别是非,听者不怨。人有缓急,不啻身受,轻财重施,不问疏远。及其出仕,所至有称。事上官则无不受知,处寮寀则无不尽情。谙熟民事,明清狱辞。两入掾曹,诸台郡守莫不倚以为重。在沅陵时,邻郡有讼不决,宪台择贤,至越三尺而以命君。比至一见,生死判别。庐陵号江西剧邑,事烦赋重,剸拨三年,当路相庆。前宰益国周公、广陵葛公,连剡公车,遂登朝路。幼学壮行,可以无愧。而又对客举酒,未尝沾醉。早失伉俪,旁无女御。人物伟岸,议论宏达。谓宜寿考,可以仪表士类,擢官中朝。未及视印,而微疾属纩,享年五十三而止。此公论之所以叹息,恐为善之不足以劝也。左藏讳景范,字器之,娶萧氏,国子祭酒讳之敏长女,亦有妇德,前卒。子男三人:曰严、曰迈、曰克。皆肄举子业,端恪恭敬,凛有父风。女二人:长适迪功郎、筠州新昌主簿欧鉴,其季在室。某既奉命以铭,而其行事节目,铭所不备,可以诏告后来者,则又有编修官之表在,乃先铭之曰:
立己可以力行,临事可以义争。至孝可以悦亲,强仕可以成名。至于规矩以保身,乃不得以久其生。人而不天,天而不人。